人民文学 2020年06期
为给父亲扫墓,小林医生在清明节前一天回到了大山里的老家。从城里回来差不多两小时车程,小林医生吃了早中饭出发,下午一点多就到了。村庄在大山的怀抱里,因为山多地少,稍大一些的平地都开垦成了农田。村民的房屋就散落在山脚下、依傍在山坡上,彼此之间能够鸡犬相闻,却基本上是单家独屋,很少有几户人家聚居在一起的。小林家的房子在村子西头最靠近大山的坡地上。房子坐北朝南,一栋两厢的格局,像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箩筐。小林的母亲是外地人,又过世得早,他是在母亲过世以后被父亲带回大山里的。小林自小跟着父亲长大,对母亲几乎没有什么印象,老家的房子里,也全留着关于父亲的记忆。父亲老林是乡村医生,在家里开了一爿小小的“林氏诊所”。虽然现在父亲过世七八年了,“林氏诊所”的铜牌还挂在院门外的墙上。七八年的风吹雨淋,铜牌上有的地方生了铜锈,有点暗淡了。父亲去世以后,这房子就空了,平时托住在村里的表叔照料。小林只在每年过年和清明回来给父亲上坟的时候,顺便给老房子通通风,打扫打扫卫生。 现在小林每打开一道门、推开一扇窗,就好像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东厢和东边的两间是当年小林和父亲的住屋和厨房,正堂屋是父亲接诊病人的诊室。小林记得,父亲总是忙,白天给人看病,晚上也常常要接诊或者出诊。西厢的房子,外间是药房,药房中间有一个柜台,父亲平时在这里抓药配药。柜台后面是整堵墙的中药柜,一格一格的小抽屉里放着各种中草药,还有一些装药膏药丸的坛坛罐罐搁在药柜顶上。地板上放着石臼、石杵、碾子和擂钵等制药的工具。父亲就是用自己从山上采来的奇奇怪怪的中草药给人治病的。如今,药柜和坛坛罐罐都在,制药的工具也在,房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西厢的里间,因为靠山,光线不太好。小林记得他小时候这间房子的门是常关着的,大多数时候还挂着锁,父亲也叮嘱他不要随便进去。对这间房子,小林从小就有点害怕。但小孩子总是有好奇心的,越是不敢看、不让看的地方,越是想看。小林还记得,有一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邻村有人来请父亲去看病,他看见父亲匆忙背起药箱就走,走到院门口又折回来给西厢的里间上了锁,把钥匙藏进了药柜上一只写着“杜仲”的小格子里。小林等父亲走远,便搭了一把凳子,从“杜仲”格子取出钥匙,打开了里间的门。在昏暗的光线中,小林看见一只长得像小鹿一样的动物,脑袋和一只眼睛包着棉纱、扎着绷带,样子显得特别滑稽。小林打开门的时候,那个动物显然受了惊吓,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声,一头撞翻小林,逃走了。小林被它撞翻以后,身子直挺挺朝后倒下去,脑袋撞在药房的柜台上,撞碎了柜上的玻璃,也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父亲回来的时候,看见小林抱着血糊糊的脑袋,坐在黑暗中一边哭一边尖叫。父亲给他包扎好伤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林结结巴巴地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吓坏了。后来,小林头上的伤好了,他跟人家说他在家里看见了一只小鹿,小鹿发出像狗一样的叫声,大家都认为他一定是看花了眼,说他看到的可能是村里谁家的狗,因为小鹿绝不会发出像狗一样的叫声。小林虽然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看错,但他也确实搞不清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决心下一次再打开西厢里间的门时,一定要带一支手电筒,将里面看个清清楚楚。但后来小林再没有找到过西厢里间的钥匙,因为父亲再也没有把钥匙放在那个装杜仲的格子里。小林找遍了药柜上的所有格子,甚至还偷偷摸过父亲的口袋,也没有找到过那把钥匙,西厢里间也就成了悬案。父亲去世后,当小林终于将这间神秘的房子打开的时候,发现父亲竟然在这间昏暗的房子里装了手术用的无影灯,还有一张手术台,这又让小林大吃了一惊。因为父亲是中医,看病基本上是中医的“望、闻、问、切”,最多也就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难道父亲什么时候在这里做过手术? 父亲在世时,另一件让小林感到奇怪的事情就是后院的门铃和拉绳。小林家的房子,围着红砖砌成的院墙,院门朝南,院门外的墙上挂着一块“林氏诊所”的铜牌。院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打开就是虚掩,从不会上门闩,更不会上锁,因为父亲说,也许随时会有人送病人来或者找他去看病,人命关天,一刻也不能耽搁。除了朝南的院门,父亲还在西边的院墙上开了一道小门,门上装了一个铜铃,铜铃上系着一根拉铃的棕绳。棕绳是父亲从村里的棕树上剐下棕叶,抽出棕丝,亲自搓出来的,绳子又细又结实,一直拖到地上。西边靠山,只有上山的小路,并没有人来。小林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在这里装一个门铃,更不明白那根拉铃的棕绳为什么要拖到地上。他曾问过父亲:“爸,你为什么要在后院装个门铃呢? ”“万一有人从后院来找我看病呢?他一拉铃,我就能听到。 ”“拉铃不是得伸出手来吗?谁的个子会这么矮,矮到地上呢? ”“以防万一吧。万一来的是个矮个子呢? ” 父亲说。小时候,小林有好几回仿佛在夜里听到过门铃声。他本来想看看是什么人来找父亲看病,可他总是困极了,睁不开眼睛,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也有那么一两回,小林明明感到父亲在诊室里忙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却看不到病人,真是奇怪极了。现在后院门上的铜铃在阳光下依然闪着铮亮的光。那根长长的棕绳只是颜色深了一些,依然结实。 沿着院墙,是密密实实的阳雀花扎成的篱笆。这正是阳雀花开放的时节,金黄的花儿开在柔软的枝条,仿佛一只只袖珍的阳雀落在上面。蔷薇和月季爬上墙头,像小指一样饱满的花苞一嘟噜一嘟噜地含着,等待开放。小林家的院墙,一年四季有开不败的花。早春的阳雀花开过之后,接下来便是紫藤花和蔷薇花,夏天有金银花,秋天有海棠花,而橘色的凌霄花能从春夏一直开到十一月。除了这些藤本花木,草本的绿萝和牵牛还会在当令的时节,用它们的花朵和绿丝绕着院墙,绣出五颜六色的花边。父亲忙,并没有时间打理篱笆和房前屋后的花草,但是小林家里的花草就是比有专门的园林工人打理还长得好,这又是一桩怪事。记得小林上大学的时候曾和一个新闻专业的女生谈恋爱,女生来小林家拍过一组花墙的照片,以“绿野仙踪”的题目发表,还得过奖。自从父亲去世以后,这房子空了,只有小林和表叔偶尔来照料一下。但院墙边的花草却依然像父亲在世时一样茂盛,四时花开不败。 古诗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年的清明天气却出奇的好。虽然天空中也东一团西一片堆积着深深浅浅白色和灰色的云,太阳还是穿透云层,给天地之间涂上了蜜糖一样的金黄色。小林沿着山坡上的小路,朝父亲的坟山走去。路边的溪涧里,茂密的春草把溪水染绿了。新翻耕过的水田里,有成群的鸭和鹅在嬉戏。看到陌生人经过,一只在田畻边站岗的鹅伸长脖子、扑扇着翅膀追赶小林,嘎嘎叫着警告小林不要靠近。听到鹅嘎嘎叫,路边屋场里一只麻狗也竖起耳朵,汪汪叫着助起威来。小林没有理那只神气的鹅和多管闲事的麻狗。他抱着一束白色的康乃馨,一边走,一边在想:今年父亲的坟上,是不是又会有白梽木花和杨柳枝编的花环?来到父亲的墓地,小林果然又看见——不知道是谁,已经将一个用白梽木花和杨柳支扎成的花环挂在父亲坟头的麻石墓碑上。这一带的乡俗,把清明扫墓称为“挂山”或者“挂青”。从父亲去世后,每一年清明节,小林都发现,总是有谁比他更早上来给父亲挂山。他一直不知道这个神秘的人是谁,但他很高兴看到父亲被人纪念。 春天真是孩儿脸,说变就变。小林下山的时候,天空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小林没有带伞,只得朝山坡下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跑去。这正是小林的表叔家。表叔和表婶都七十多岁了,他们的孩子也都像小林一样在城里工作,只有老两口留守在村子里,平时难得有人来做客。小林从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冲进表叔家,给两位老人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小林原是打算避一会儿雨,等雨停了就开车回去的。他站在门槛旁边等雨停,可是站得腿麻了,雨还是一直下个不停,密集的雨丝像网一样罩住了整个山村。表婶说:“落雨天留客呢。小林你难得回来,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表叔也留他:“留下来陪表叔喝杯米酒。你表婶养了几十只土鸡呢,正好杀一只吃。 ”表婶给小林沏了一杯新茶。刚刚摘下来的嫩绿茶叶,泡在煮沸的山泉水里,青绿的茶汤冒着热气。小林还没有喝,只用鼻子吸一口气,就感到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清新的了。小林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留下来吃过晚饭再回去。 ”表婶在灶屋里忙碌,小林和表叔坐在堂屋里边喝茶边聊天。小林想起了父亲坟上的花环,便问表叔:“表叔,您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来给我父亲挂山吗? ”“除了你,没有见到别人啊。 ”表叔说。“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奇怪。我每年清明回来,总看到父亲的坟上早有人来挂过山了。 ”小林说。“你父亲是医生,以前做过不少好事,救过别人的命。有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来挂挂山,也不稀奇呢。 ”表叔说。“嗯,可能吧。 ”小林说。 雨在黄昏时停了。雨过天晴,西边的天空现出一轮金红的夕阳。不过小林还是留在表叔家吃了晚饭,和表叔一起喝了好几壶米酒。小林直喝得头晕晕乎乎的,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抻不直,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半边新月挂在瓦蓝的天幕上,月色下的山村静谧安详,只有村道旁的水田里间或响起一两声蛙鸣。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小林今晚只得住在老屋里。小林倒头就睡了,睡得特别沉。半夜里,小林好像听到了丁零零、丁零零的门铃声。他起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侧耳细听了一会儿——他听到丁零零、丁零零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还越来越急。一点没错,这正是后院门口那只铜铃发出来的声音。小林迷迷糊糊地趿着拖鞋来到后院,打开小门。在朦胧的月光下面,他看见一只大穿山甲背着一只小穿山甲站在门口。大穿山甲看到小林,立即把两只前爪放在胸前,眼睛里流着泪,长长的嘴翕动着,急急忙忙地说话。小林竟然听懂了它的话:“啊,太好了!我还以为找不到医生呢,没想到,小林医生您真的回来了!太好了,我家蜜宝有救了……”小林没有披外衣,春夜的微寒驱散了他的大部分酒意。他抬头看向屋后的大山,他分明感到在静寂的山岭间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静悄悄地、充满期待地注视着他,而他也仿佛在那些看不见的眼睛中获得了巨大的魔力。这魔力让他对自己能听懂穿山甲说话一点儿也不震惊,而且二话没说,就抱起两只穿山甲,把它们带进了屋里。 在昏黄的灯光下,小林看到那只小穿山甲受了很重的伤,已经奄奄一息。小穿山甲的胸腹部和背上有好几条长长的伤口,伤口上破开的皮肉还沾着沙土和草屑。小林是外科医生,他一看就知道,小穿山甲身上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得赶紧处理。小林立即从自己车子的后备厢里拿出急救箱,把穿山甲带到西厢里间。打开无影灯,在手术台上给小穿山甲清理伤口、消毒、缝合。在小林给小穿山甲治疗的时候,那只大穿山甲一直紧张地搓着两只前爪,在手术台边上一边流泪,一边唠叨:“我今天刚带着孩子们从冬洞出来,搬到夏洞里去。我有三个孩子,这是我最小的孩子蜜宝。我的小蜜宝刚出生没多久,您瞧,它身上的鳞甲还没有长硬,我怕它受伤,到哪里都背着它。您知道,搬一个家,有多少事情要忙啊!我忙着收拾屋子,让我家大宝和二宝照顾小弟弟。大宝和二宝也是小孩子,贪玩,两兄弟只顾自己玩,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蜜宝自己爬出去了,它从山坡上滚下去,撞在大石头上……我一直把整间房子收拾干净,叫孩子们进来时,才发现蜜宝不见了。我们到处找,我的邻居刺猬妈妈、老獾爷爷也帮我一起找……我们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蜜宝,可怜的小东西,它全身是血,任我怎么叫它,它也不回答一声。刺猬妈妈说,这孩子没救了,还要我不要伤心。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啊,要是蜜宝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我哪能不伤心呢!老獾爷爷说,要是老林医生还在,这孩子或许还有救。他说,当年黄麂的脑袋被猎枪打开花,还打瞎了一只眼睛,老林医生都将它救活了……“穿山甲妈妈说到这里的时候,小林医生正好给小穿山甲清创完,准备缝合伤口。穿山甲妈妈的话,让小林医生想起了小时候在这间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他说:“你刚才说什么?黄麂?黄麂的脑袋被猎枪打中了,还打瞎了一只眼睛……我小时候看到的原来是黄麂呀!样子有点像小鹿,受了惊吓会发出像狗一样的叫声!对呀,就是黄麂呀! ”“可不就是黄麂嘛! ”穿山甲妈妈继续说,“黄麂的故事,我们山林里的动物无人不知。当年,除老林医生以外的任何人都让它害怕,它的胆子被猎人吓破了啊……听说老林医生把它藏在这间屋子里养伤,有一天,突然有人把门打开了,它什么也来不及想,只知道要赶紧逃命……后来才知道开门的是您,听说它把您吓得不轻,还害您撞破了脑袋,它一直觉得对不起您,也对不起老林医生。虽然它胆小,怕见人,但每年清明节,都是它代表我们大家去给老林医生上坟,它说只有这样,心里才好受一点……也因为它昨天晚上代表我们大家去给老林医生上坟,老獾先生才说,小林医生今天或许回来了,让我来试试运气。因为老林医生曾经告诉过老獾先生,说小林您也是医生。多亏老獾先生提醒我,我这才背着我家蜜宝来找您……”小林医生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神奇的本领,他不只是村民们的医生,还是山林里的动物医生! 把小穿山甲全身的伤口清理干净,缝合好,给它注射完抗生素,又用纱布和绷带把创伤面保护好。小林医生这才算是终于做完了整场手术。接受完手术的小穿山甲已经醒了过来,精神也好了许多。穿山甲妈妈转悲为喜,又把两只爪子抱在胸前,不断地朝小林医生作揖:“谢谢小林医生!谢谢您救了蜜宝的命! ”穿山甲妈妈作揖的时候,脑袋像捣蒜似的不断往下点,看得小林医生头昏。刚才因为全神贯注在手术,小林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醉酒的状态中,现在轻松下来,他又觉得头重脚轻,在雪亮的无影灯下,眼睛发花,感到整个房子好像正在往一边倾斜。他现在只想赶紧重新躺回床上去睡觉。他像平时做完手术后吩咐病人一样吩咐穿山甲妈妈:“你现在可以把你家蜜宝背走啦。回家以后要防止伤口感染,一周以后就可以拆线了。 ”“那我一周以后再带蜜宝来找您。 ”穿山甲妈妈说。小林医生本能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月亮从天空中隐去了,院子里黑乎乎的。穿山甲妈妈背着小穿山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第二天早晨,小林医生睡到很晚才醒来。像所有喝酒喝得断片儿的人一样,他醒来以后,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他洗漱完毕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西厢里间的无影灯一直亮着,自己的医药箱竟然打开着放在手术台上。手术台上的白色搪瓷盘里,有一团团带血的消毒棉球。他正在纳闷,又听到后院门口响起丁零零、丁零零的门铃声。会是谁在拉门铃呢?他打开后院的小门,看到两只穿山甲抬着一只碗口粗的柳条篮站在他脚下。柳条篮里装着满满一篮野山菌。大一点的那只穿山甲把小小的爪子抱在胸前,朝小林医生恭恭敬敬地鞠一躬,说道:“谢谢您救了我弟弟的命!妈妈让我们把这些野山菌送给您。 ”小林医生吓得一个激灵——怎么回事?自己居然听得懂穿山甲说话!这一个激灵,仿佛一股神奇的电流流过他的脑海,激活了昨夜的记忆。他现在记起来了,昨天晚上确实有一只穿山甲妈妈背着小 穿山甲来求他救治,他给小穿山甲做了外科手术……难怪西厢里间的无影灯亮着,手术台上有带血的消毒棉球! “小林,你起床了没有?我给你送面条来了! ”表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院子。听到声音,两只穿山甲飞快滚进墙外的草丛中,不见了。小林拎起装野山菌的小篮子,从后门走进来。表婶说:没想“我还以为你在睡懒觉呢,到一早就到山上捡菌子去了啊。哎呀,这么小一只柳条篮,你从哪里弄来的?编得倒蛮精致!这些菌子你又是从哪里捡到的?全是鸡丝菌、雁鹅菌……这些可是山珍呀! ”“您要喜欢,留给您和表叔吃吧。 ”小林说。“我们想吃,自己会到山里去捡。这些你带回去给老婆和孩子吃,她们怕是从来没有吃过呢。 ”“是啊,别说她们,我也是小时候吃过。小时候,父亲倒是常做给我吃。 ”小林说。 吃完早餐,小林把面碗交给表婶。依旧托表婶照看房子,便收拾好东西,发动了汽车。表婶问:“小林,你怕是要过年才回来了吧? ”小林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小穿山甲,想起自己答应过穿山甲妈妈一个星期以后给小穿山甲的伤口拆线,便说:“我下周末会回来呢。以后,我说不定每周末都回来。毕竟,开车也就两小时……”“你要是每周能回来就太好了。 ”表婶说,“房子要有人住,才有人气,没人住的房子坏得快。你每周回来的话,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就不用跑到镇医院去了。你爹在的时候,我们大家看病是真方便呢。 ”小林驾驶着汽车,沿着屋场前的坡道,慢慢驶下山坡。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春风从车窗吹进来,拂在脸上,像被暖暖的毛巾洗过一样舒服。当汽车快要驶出屋前的坡道、转入山坡下的村道时,从汽车的后视镜里,小林看到一只小松鼠跳到院墙上,用尾巴擦着“林氏诊所”的铜牌,擦得铜牌在太阳下闪着铮亮的光。这一次,小林相信自己没有眼花。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一只小松鼠,正在用尾巴擦“林氏诊所”的铜牌![责任编辑 梁 豪]
纸刊美编:郭雪艳
本期编校:梁 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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